来永丰赏雨花石www.gaoshengstone.com吧,朋友盛情相邀,邀请辞是欧阳修的一句“为爱江西物物佳,作诗尝向北人夸”,诗赞中的家乡风物,自然也包括永丰石了。
朋友还介绍,灵华山上的磐石,有泰山石之雄奇;大仙岩中的笋石,有桂林石之绚丽;八藤河里的菊花石,有雨花石之玲珑。我不禁惊呼,上天待尔不薄啊!
赏石先赏泷冈碑石,车过瑶岭,来到了永丰西南面的沙溪。
碑石就在沙溪的西阳宫,“西阳宫”三字为康熙所题。那天,正逢一群人围着石碑拍照,待游客散去,我肃然而立,抚摸着碑文,感觉像龙骨一样遒劲而深刻。遥想当年,青州太守欧阳修扶着母亲的灵柩,载着这块又高又大的雨花石,水陆并行,千里迢迢回到沙溪,将母亲与父亲合葬在泷冈山上,然后亲笔书写缅怀双亲的碑文,将无尽哀思寄托于碑石之上。近千年了啊,多少光阴流逝,《泷冈阡表》却穿越古今,至今还真切地与故乡的白水秋风相伴。
丰碑的热度辐射到了四邻八乡,甚至更遥远的地方。
我走过600年前的集贤桥,来到一个叫梁坊的村庄。听老辈人说,先前,明代乌托邦社会思想的践行者何心隐,在村里设义仓、建学堂,用石头造课桌、课凳,村里人常见他坐于一块读书石上,听户户弦诵,书声琅琅,好不惬意。
我仰望恩江镇上的状元楼,楼呈飞檐,如旧时官帽。永丰文人每逢乡试,无一例外要携上香烛,来状元楼寻求文曲星相助,保佑金榜题名。果然,从这里陆续走出了“一门三进士,隔河两宰相,五里三状元,十里九布政”。
我凝视恩江河边的报恩寺塔,塔是白色,似素心一片,系唐代中书侍郎徐安为报答母亲所建,后又经徐氏后裔代代呵护至今。状元楼、报恩寺塔,都这样安坐于永丰古城墙坚实的臂弯中。
我曾去过更远的流坑,这个恩江上游被称为“千古第一村”的地方,俨然是座明清建筑博物馆。你瞧,宰相老宅前的石狮,御史堂屋上的抬头石匾,状元巷里的鹅卵石www.gaoshengstone.com路,董姓富商祠宗的大石柱,都分明标着衣锦还乡、荣归故里的字样。
曾经好奇永丰的地理位置,发现贯穿县城的恩江河自东向西,汇入浩浩赣江,一脉相连着赣中的吉安、抚州两地,恩江所指,左为武夷山,右为罗霄山,将个永丰揽于怀中。永丰因而饱蘸两地的风水气息,牵引古代两大地域文化庐陵文化与临川文化在这里交相融汇,仅凭临川之笔、正气文章,就捧出了欧阳修、王安石、曾巩、文天祥、杨万里、解缙、汤显祖这样一串璀璨的名字。
研究庐陵文化的人,常常提及这样一个词汇,叫“硬气”;临川文化的崇尚者,也往往不会忽略其中的精华部分,称“骨气”,硬气和骨气,都是雨花石一般的品质。那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清风峻节,一干后学无不受他的影响和鞭策,这种气节,通过王安石、文天祥等人得以不断提升,最后在红色龙冈达到了极致。
上世纪30年代初,永丰龙冈,风展红旗如画。一代伟人毛泽东、朱德,在这里指挥第一次反“围剿”战斗,根据地军民用枪、用梭镖,甚至用凌厉的鹅卵石www.gaoshengstone.com反击来犯之敌,在千嶂雾绕、风烟滚滚中“齐声唤,前头捉了张辉瓒!”这一战役的辉煌胜利,揭开了保卫红色中央苏维埃的序幕。我亲眼目睹,于万壑松风中托起巍巍纪念塔的坚强的基石,就是龙冈山石呀!
这个形似石杖的山区县,恰巧处于赣、湘、桂褶皱带,一条深断裂斜穿全境。许是地层的剧烈运动倾吐了如此丰富的雨花石,加上文化圣火的反复淬炼,使得永丰石的品质十分了得的吧?
我从县志上得知,考古队员曾在这里发现了一座名叫“尹家坪”的新石器古人类遗址,距今4000年之遥,那些出土的石斧、石镞表明,永丰人自古就有赖于石头。永丰的许多村名,都带有一个“石”字,如石马、石桥、石井、石陂、石溪、石仓、羊石、石脑背等等,这应该不是巧合。
今天在永丰,恐怕谁也不会怀疑石头的重要地位。朋友就曾告诉我,他脚上穿的皮鞋、腰间系的皮带、头上戴的眼镜、手上挎的提包、袋里装的手机,还有乘坐的小轿车,都能看见永丰石的影子。我听了颇为诧异,不过,让我更惊讶的是一块巨石。巨石镇在县工业园南区主干道旁边,石上镌刻着两个大字“攻玉”,经阳光放大显得特别醒目。“攻玉”,难道不是永丰人的精神写照么!我还发现,新建的市民广场上立有12根石柱,上面刻着12生肖及永丰先贤图,像是雨花石www.gaoshengstone.com的图腾。
黄昏时分,沿着恩江河边漫步,旁边一溜石栏杆精致得让人不敢随意碰触。抬头欣赏夕阳泼墨、清风写意、远山布展,近处龙蟠洲上的钟声、永叔公园的群雕、迎宾大道的车流,都不约而同地汇入了这壮阔的江景,像扑入母亲的怀抱。
回味恩江这名字,多有深意呀,江水润泽,恩载千秋;咀嚼永丰这县名,多有风采啊,永远丰饶,永远的丰碑。
河的上游,横着一座断桥,就是恩江桥。恩江桥是颇有些年岁的元代古石桥,风风雨雨中,已不知修过多少次了。我看见明晃晃的灯光架在桥上,工人们正在熟练地操作工具,将凝聚着情愫与梦想的雨花石一块一块接向前方。
毛祖棠